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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婶]我从梦中醒来

*轻微鲶尾/骨喰


有个人正坐在我身边,挡住了月光。

我花了一会儿清醒,却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梦。心脏跳的很快,我晃了晃神,确认自己已经醒了。

腰因为受凉感到酸痛。我坐起来,身上陡然一凉,这才发现原本盖着一块毯子。我正准备把滑下去的毯子重新裹起来,那人听见了木板受压发出的响声,回头看着我。

“あ……” 我稍一犹豫,没有说出口。

“晚上好。” 她望着被月光浸满的庭院。

那么也是来赏月的吗?

背上的毯子非常温暖。我缩在里面,看着风中摇曳的草木泛起淡蓝色的波浪。我不是个擅长聊天的人,场面寂静得有些尴尬。她突然问道:“能看看你的刀吗?”

“可以。”我飞快回答。她双手接过,一点一点地出鞘,在月色下,仿佛正要去亲吻。

“有什么要看的吗?”

她收起手中的小月光,双手还给我,并没有回答。“非常美丽。”她评论道。

“不,并没有什么……是没用的刀。”

她笑了笑,又抚了一下刀鞘。

我把刀收进怀里。想起了毯子,突然发现她穿的也不算多,顺口问起她是不是会冷。

“有点。但是这里是不得不来的。”她说着站起身,“不过现在我要走了。你小心点,不要着凉了。”

“等一下!”我突然惊慌起来,嗫嚅着,着急地发出声音,“……确实很冷。”

“是吗——那,你愿意来我的房间吗?”

我抓着她的手,紧紧跟在她身后。其实只是想着要说谢谢而已,却不知道怎么憋出了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是,跟在她身后让我感到安心。在本丸的时候,我总是想起本能寺的日子。但是她没有信长公的威望,也不像兰丸;她在前面牵着我的手,是一个朴素,平凡又渺小的人。“主人” 对于生于刀剑时代的我们来说,是一个过于亲密的词语,我不知道长谷部是怎样才能把这个词每天挂在嘴边的,无论如何,我和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也一定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不过和在本能寺的日子不同的是,我会经常陷入恐惧。在织田家的伙伴们之间,我大概算是对那段日子最为怀念的一个了吧……有时想起那时无所畏惧的心情,甚至会觉得不可理喻。而现在的这份焦虑却无处不在,出阵或者只是在本丸里闲逛;被同行的伙伴安慰也无济于事,被清凉的月光安慰也无济于事。事实上也已经离去太久了啊。

她铺好我的床铺,房间里十分温暖。

“安定呢?”

“嗯?什么安定?”

“就是,近侍,大和守安定。他不是近侍吗?”

“啊,睡觉的自理能力我还是有的。不过他在和清光睡,如果你在意他的话——”她回答道,“他和你不一样:他非常简单,单纯得狂气。虽然战斗的时候有些可怕,但是非常迷人。他比你要小,不像你这样深沉。”

从没听过这种评价。我点点头,表示认真听见了。

夜空是蓝色的,躺下来看得格外清楚。月光在我的枕边投下一个光斑,我翻身进到光斑里,看见月亮的柔光仿佛月桂的香气:温柔清冽,沁人心脾。睡意朦胧,但是由于陌生的房间和生疏的温暖——不安的时候总不会睡得太沉。我醒来时看到的天空是清清凉凉的水色,心想正好是应该离开的时候了。在心里道过谢,叠好被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早的本丸。三条家的长辈们都起床了。三日月和我打了声招呼,看他的方向大概是去找足利友人喝茶的。山伏さん也在准备修行了。天际从水色变成薄荷绿,再是米黄色;前田常常提起的鸟鸣声开始回环应和。我舔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轻刺舌尖,让我有了些实感。

说起来我生活过很久的市中,似乎从未迎来天亮,或者说我从未在清晨醒来。我在万家灯火的夜晚游荡了许久,来到这里时,却正好遇见黎明。安定送走已经睡眼惺忪的审神者,一边走一边告诉我哪间屋子里等会儿会有很多短刀醒来,而那其中会有我曾经的伙伴。

我坐在廊下,看着本丸慢慢苏醒。

银灰色头发的骨喰走过来,发色和天色太像,我差点没注意到他。“早啊!”我打了声招呼。

他稍稍停住,向我点头致意。我爬起来追上他:“可以问你事情吗?”

“可以的。怎么了?”

“你……经常做梦吗?”

“不。”他说,“抱歉,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可能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了。就算梦里也不会梦见什么的。”

“你梦见过火焰吗?”

意料之中地,他沉默了一会儿。“梦见过很多。”他说。

“你害怕吗?”

“火焰吗?那倒还好。你在为这些困扰吗?”

“是的……一直都在。”

“因为在火焰里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吗……”

“那,骨喰君,你是怎样才不害怕的?”

“不是的。”他露出无奈的表情,“那是我唯一记得的事情,就像……从出生就带着的东西一样。没有什么感觉了。”他拍了拍我的肩头:“抱歉,不能给你有用的建议了。”

“还是谢谢你。大概明白一点了。”

这时鲶尾突然从转角探出头来:“骨喰!要准备一下出阵了。”

骨喰道过别,鲶尾留下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送他出阵。我揣了甜酒,便跟他一起去。其实鲶尾也不过是和他说声晚点再见要好好努力之类的话,倒是审神者做完工作看见我,有些惊喜,邀我去她的房间。我看着她,点头说好。

房间里放着出阵日替,她瞥了一眼突然说道:“对了,明天你去一下江户城行吗?带修行回来的短刀跑中线。对你可能有点难,但是会很有用。”

我没说话,看着她修改出阵队伍。“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工作吧?”她抱歉地笑了笑,拿出一小碟点心,“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

温柔的闪光——金平糖。真的有好久没见了啊。她也和那个人一样喜欢金平糖的吗?

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我的酒喝完了,想回去拿。刚走出去不久,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从注意到脚下木板的吱呀声开始,突然一晃神,所有的意识瞬间被扔进了莫名的恐惧里。

火……这里……

不是的!不是的,这里已经不是本能寺了,信长公已经不在了,兰丸也不在了,过去很久了啊!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

谁在说话啊……是谁……?

“我也是可以依赖的人呀。”

月光映在审神者的脸上,和声调一样轻柔。是……是那天夜里她对我说过的话吗?还是,递给我金平糖的时候说的话呢……

审神者那个总是令人操心的、平凡的、弱小的家伙啊,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突然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好像一下子被甩回自己的世界,那阵恐慌从何而来又为什么消失,都全部忘记了。慢慢找到了某些念想,如同针线,缝起来了支离破碎的思绪。我偷偷地又跑去看她——门都没关,她坐在一地摊开的书中间,全神贯注地查找着什么。

不让人省心的小鬼,到底是谁依赖谁啊。看来明天也得好好努力才行了。

明明是个普通人而已……我握着刀,没有丝毫迟疑。天色昏沉,我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安全地回去。想要得到赞许甚至仅仅是回应就好的强烈欲望——只不过是跟随欲望行事而已,我这样解释。

明明我是个连走在路上都会因为恐惧而摔倒的人,究竟是为什么,能在战场上充满力量呢。最初显现的时候,我带着过去的记忆、带着愿望与情感作为付丧神显现的时候,被赋予这份工作而在本丸生活下来。从那时起,我尝试着生活,工作和战斗。我仍然有很多没有明白的事,比如欲望,比如那些我想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而产生的呢?尊严又是什么呢?我又是为什么而显现,为什么而战斗的呢?

审神者成为人已经这么多年了,她是否会比我们懂得的多一些呢?

感情,知觉,意识:都是我从未有过的东西。我仅仅有过主人,仅仅拥有过那些人对我的感情。

过去我也不知道伤口会这么痛。我只不过见过死亡而已,但是从不了解体会起来是什么样的感受。敌人步步紧逼,我缓了口气,似乎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想起了过去——兰丸殒命的那时候,也是这样疼的吗?我平日里的这份悔恨和恐惧,正是他那时的心情吗?而信长公,又是因为怎样比死亡还要强烈的痛苦和绝望,才会去自己结束生命的呢——

听说人是有家乡的。我一直在试图寻找自己的家乡,但是却无法找到任何归宿。塑造我的身体和心形的人们早已驾鹤西去,值得留恋的空间也不复存在。不过我听说还有这样一句诗:此心安处是吾乡。

听说活着是一场梦。我换了只手拾起地上的刀剑,想道。

那么现在,我要醒来了。

过了很久——其实我也并不擅长感知时间。在迷迷糊糊中企图捕捉意识的时候,不自觉地想起在本丸同样虚度的光阴。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响动,我好像快要醒了,但是成为付丧神之后经历的太少,我有些拿不准究竟正在从哪个梦里醒来。是活着的那个梦,还是睡着的那个梦。我睁开眼睛,一个声音就响起来:“哟。”

我还不太能动,眼睛努力地往四处看。那个声音继续说:“你醒了啊。”

原来刀剑的神明死后也会有某个世界可去的吗?“我这是……在哪里?”

“手入室。已经没问题了。”她弯下腰,一个嗔怪又骄傲的笑容进入到我的视野里,“你看,都说了我是可以依赖的人吧。”

那个女孩子眨眨眼,又若无其事地忙她的事情去了。

END


BGM:radwimps- 棒人間

《纪德日记》中毒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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