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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东】他和他的先生

*和亲友约好的ww2战后 亚太和平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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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到见面的时候,过去的事情就会格外清晰地回想起来。除此之外的时间,他一个人生活着,仿佛那些事情本来就不应该被记住。

撇去了虚妄的梦想和膨胀的承诺,他有点回到现实来了。阴霾天空,饿殍遍野,在夹缝中苟活的自己,被核辐射和污染侵蚀着——就好像开战前的日子,他一面从木门崩裂出的缝隙中偷看外面的天空,一面被屋内的厮杀溅上红色的污渍。

“好久不见。” 他低下头,被海上的潮热压得喘不过气。

他没有指望对方原谅自己,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看他。要说为什么是他,其实并不因为憎恨,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甚至他有那么一段时间疯狂地爱着这个人。不过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爱,和对于路德的憧憬与共鸣感、和这天之后对阿尔的崇拜相比,是不是一样的,他也并不了解。

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才是注视先生最久的人。世界上的唯一一个。他的骄傲,他的失意——当弗朗西斯在爱新觉罗氏的大地上找不到他的时候,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流离失所的模样。在林乙玲和王嘉龙还没有出生、伊万的目光还没有到达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在最近的地方同他一起生活了。就算关于过去已经忘记了很多,依然常常在梦里见到他。

“说什么生分话,我们不是一直在见面吗。”先生说道。

战争的余音还未完全消散,彼此身上都有着对方留下的新鲜痕迹。他期望着被憎恨,然而这句话却平淡无奇地陈述着事实——它比一句早上好还要淡漠 ,更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些只有彼此的时间里、先生在建筑的木头香气当中对自己招呼:哟,来了啊。

那时他见过很多伤害先生的人,并且比先生还要憎恨那些人。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其实是恨着先生的。之后先生的家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为什么不能参与这个永恒的竞赛呢?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杀人的感觉很不好吧。” 先生问道。

“不是我……是他们……”

“是吗。” 他不置可否地摆摆头。

“我只是想变得强大一些……像您那样……”

“《论语》背过了吗?要怎样变强,我不是很早就教过你了吗。”

先生说着,仿佛发生的事都是别人的事、犯的过错都是可以挽回的过错;仿佛他还小,前途无可限量。他痛苦地抬起头,才发现两个人都在哭泣。

都已经伤痕累累了,自欺欺人一下又何妨呢。

2

王耀很少谈起来那时候的事,或者说一直在回避。他们的日常也只不过是谈笑风生,虽然和最初有所不同,但是又好像过去的一切复杂感情都未曾发生过,他们只是人间里两个互相吸引、互相牵绊的普通人。他甚至开始觉得,原来那份爱是真的:不同于对师长的尊敬,而比所有人都要爱他;来年、以及很久很久以后,也要这么一起走下去。他想问那个西伯利亚的斯拉夫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让他失魂落魄地逃出曾经的应许之地来面对这个艰难的世界——但是面对着先生的笑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提到伊万准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对于他们谁都一样。

先生所有的模样他都见过——痛苦,沉醉,骄傲,卑微——先生这样天真的笑容他第一次见,不过也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清楚地知道,这一定同样是未曾对其他人展露的神色。然而他越想守护这个笑容就变得越胆怯:做过了那些事,其实永远也不可能被原谅的吧。

他还能见到那道伤口。他几乎和本人一样敏感:他只能通过光滑漆面的反光瞥见它;只能小心翼翼地触碰这个已然镌刻在他灵魂里的人,却装作普通又健康的人类那样互相拥抱。

先生身上会有很多伤,但是每次回归和平都会好起来。唯独这一次——伤痕一直在,并且丝毫没有转好的迹象。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忍不住趁他睡觉的时候碰了一下。枕边人却突然惊醒,一翻身手里多出来一把刀,抵住他的颈动脉将他牢牢锁在床上。

惊人的反应速度令他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他也一开始就没有挣扎的意思。先生看来恢复得很好,他这么想。他其实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靠着自欺欺人的借口苟延残喘地活着,快要溺死在自己的梦里,就快要忘记和先生过去的时光了。

他等了很久才重新睁开眼睛,看见先生的手在自己视野的边缘颤抖。他依然没有反抗。

“为什么不动手?”

先生压制着他, 却迟迟无法更进一步。

“nini没有杀过人吧。”

“……虽然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但你不是穷凶极恶的恶人。”先生将刀归入鞘中,护在身下以免被抢走。

“杀了我的话就可以报仇了不是吗?你的伤也会好。”

“不会的。”先生摇头,“那样我只会带来更多罪孽。”

他不知道为什么先生就算带着伤也要不顾一切地拥抱他。就像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对他们说那些毫无意义的谎言。

他也不知道其实先生真的会死,不知道每一次令先生存活下去的力量都有所不同,不知道他永远也无法改变他的先生。先生永远是被仰慕的对象,永远和他们在不一样的世界。他的竞争者不是先生,这场战争的战利品才是。

他直到现在也不明白,先生其实只是在等一句话,等一句让他们都可以活下去的话。

他在等他的道歉。

3

他是先生教过的学生里最接近他的一个,也是追随他最久的一个,但却是最不了解先生的一个。

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现在的亚细亚变成这样——大家从课堂里来来去去,最后谁也没有留在那里;一边感恩先生传授的成人之道,一边又忘记和他度过的时光。先生是我们之中最恋旧的一个,但是已经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先生并不是世界上唯一的老师,不是世界上唯一的兄长,亚细亚之所以变成这样也多少是因为先生会在所有最艰难的时刻依然对我们微笑、依然说着漫不经心的谎言。亚细亚和欧罗巴如此不同也大概是同样的原因。不过也正是这样,他才是我们的先生。

我没有做过先生,所以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的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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